探讨征服自然,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的事情了。也许从工业革命开始,人类就已经在想着踏足那些不适宜人类生存的领域,幻想着改造自然固有的形态,然后将其变成适宜生存之地。与冒险者相反的是,有一群依托自然而生存的族群,他们依山吃山,靠水吃水,一代又一代的繁衍,一代一代地感恩自然与神的恩赐。前者也许会把后者称之为“落后顽固之徒”,后者或者也会把前者呼唤作“亵渎神灵的异端”。如果硬要给这两者一个更加“文明和和谐”的称为,大概率会有人把这样的对立叫做“现代与传统的对立”。
改变一个既有的观念,是及其困难的,有些时候,甚至牺牲生命都无法让观念持有者改观。正如我们所知,战争造成生灵涂炭,但是战争从未消失。参加过战争的人回归到故乡,或者被唾弃,或者被赞许,他们内心装载的厌倦也罢,满足也罢,这个时候,他们即便站出来“反战”,对于好战分子而言,“懦弱”的士兵,不过是因为内心的脆弱和胆怯才不敢端起枪支站在前线,不敢杀死站在战壕另一端的敌人。对于冒险者来说,敌人,有时候是前人未曾涉足的未知领域。
位于中国云南省的海拔6740米的梅里雪山,对于肩负着探寻未知的使命的冒险者的“敌人”之一。对于很多人而言,这只是一座常年被雪覆盖的高山,是一座值得被探索和征服的未知高峰。从1980年开始,日本京都大学学士山岳会便开始制定了梅里雪山盘攀登计划,而这一计划当初并未被中方所接纳。攀登这座山,自此如同一棵种子植入了山岳会的每一位学员内心,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。
等待并没有很长,从1984年便开始着手准备开始攀登的人们,在1988年得到了自己的期盼已久的回应:中方批许了中日合作登山队的登山许可。获得许可证之后,登山队便开始着手攀登行程,很快于1989年派遣了第一支登山队,但由于天气缘故,无功而返。对于登山队来说,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阻碍,他们很快就在1990年11月派遣了第二支登山队。而这一次,他们因为天气的缘故,失去了生命。
第二支登山队因为扎营选址的问题,导致在雪崩的时候,十七名队员被埋。他们留下了一些日记片段,他们也留下了一些媒体内容。从那些细碎的遗物,对过去曾经发生的事情我们可以窥探一二。攀登者们的激动以及使命感,同时,我们也能从那惨痛的结局面前感到惋惜和无奈。
在意外发生之后,很长一段时间,并没有什么再次攀登的行动,直到1996年,包含小林尚礼在内的登山人员再次出发。与曾经的登山人员无异的是,他们一样憧憬着登顶的那一刻。他们很快抵达了梅里雪山,也很快看到雄伟的高峰。这一次,他们距离高峰只有500米。多年以后,小林尚礼也不知道,自己如果当初踏足峰顶,到底会发生什么。
踏足峰顶,是会带来灾难的。这是住在雪山脚下的村民的内心所坚信的。相比于梅里雪山,他们把这座世代保护着村民的山神叫做卡瓦格博。村民对于山体有着虔诚的信仰,他们认为那里是神的领域,人类不应该涉足,特别是外人。也因为如此,当登山队员要攀登的时候,遇到的第一个阻碍就是山民的阻拦。
无论是第一次的登山队员,还是第二次,甚至后面数次小林尚礼来到村里,村民们的想法始终如一:“你们不要再攀登了。”他们其实非常的无奈,自己无法阻拦攀登者对山体造成破坏,他们也无法阻拦山神因为惊扰而发怒的结果。他们就如同一个个手执木棒的守卫者,却要面对枪支炮弹的入侵者和喜怒无常的暴君。
登山者因为山神的喜怒无常失去了生命,村民们也因为每一次攀登行动导致作物和畜牧受损,虽然没有人能够说明,这二者是否有什么直接的关联。在村民的内心中的种子是这座神山保护土地和人民,外人的入侵,扰动山神,应该受到惩罚。他们去偷登山者的装备变卖,但是他们也一样去帮助寻找和帮运遗体。
由于处理遗体事宜,小林尚礼经常往返日本和云南。与他要登山时候遭遇的阻拦不一样,由于多次居住在村里,他开始被人所接受。但是作为外人,他始终会越界,不过,似乎因为也因为他是外人,所以被原谅了。他居住在村里,与村民一起生活,接受草药的治疗,去采摘菌类,去转山,甚至去了逝者的葬礼,就如同一个土生土长的人一般。也因为他与这些人一起生活这么久,他已然不太清楚,自己是否还有想过要再次征服梅里雪山,也有了一个疑惑,当年如果登顶了,是否会有所不同。
一个个体的想法并不会因为一次或者数次的牺牲而得到彻底的改变,要不然人类早已经学会放弃战争。但是,如果某一种群体尝试融入其中,学会用另一种角度看待世界和事情,也许会有所不同。我们谈论现代化或者传统,本身就是一种及其简单的方式来划分,已经陷入了片面之中。我们可以很简单地说,相信有山神是封建迷信。我们也可以简单地说,登山者牺牲是英雄主义,为人类世界探索未知本身就是英雄的行为。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如此简单下定义,那么我们依然无法学会如何去相处,如何去看待这个世界的真相。毕竟,认为地球是平的人,看再多的地圆说的说法都会坚定自己的信念。
小林尚礼写这么一本《梅里雪山》,大概率是要给自己的立场路径给一个缘由和总结,面对朋友的遗体,他会感到遗憾;面对雪山,他会欣喜自己是第一个拍下某张照片的人;当他开始学着像当地人一样转山的时候,他已经开始思索,如果登顶会怎样。这一本书,不过是作者的一厢情愿的自我记录。不知道他的内心转变会不会让自己觉得已然自我救赎,也许,人也无需因为曾经拥有什么想法而需要自我救赎吧。
也许,那时候小林尚礼他登山了峰顶,并不会发生什么,甚至会让他的内心不在有所缺憾,但是,谁知道,他登顶的一瞬,喜怒无常的暴君会做出什么行为呢?可能有50%的概率,我们是不会见到一本如此的小书吧。